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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提“蝴蝶君”:时佩璞

来源:GaySpot 作者/编辑:麝明 时间:2016-05-30 【投稿】 字体【

1964年20岁的伯纳德 (Bernard Boursicot)在驻华法国大使馆作簿记员,在中国的第一个圣诞前夕,使馆的聚会上,遇到了比他大6岁的时佩璞。“蝴蝶君”为了得到一个人的爱而用尽一切,可悲处也应算是情痴了,正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亦然。

重提“蝴蝶君” :时佩璞

时佩璞

几年前还在上学时,暑假回国,搭的是俄国AEROFLOT航空公司的飞机,在莫斯科转机飞往北京。在飞机里为消磨时间,带了一本据真人真事写成的《Liaison》(同样的故事曾被拍为电影,中译《蝴蝶君》),很巧,读到其中1964年主人公Bernard二十岁初次飞往北京,所乘的竟也是AEROFLOT的飞机。

其实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书了,故事本身最具争议之处无非是法国男主角如何会爱上一个神秘的中国女戏子而近二十年后,赫然面对,其实对方本是男儿身。作者的解释很简单:爱情是盲目的。

书很厚,一直到回了柏林后才读完,依然感觉很暧昧,于是又找了那部1993年以同题材的舞台剧改编的电影《蝴蝶君(M. Butterfly)》来看,结果很失望。似乎为了避免太过同性爱,让尊龙(John Lone)一出场就是女装,即使京剧扮相还算勉强过得去,而一改生活装就实在是骇人了。所以片尾处终于现出男儿身时才为他松了一口气,比女装顺眼多了。看来不是所有帅哥扮了女装都能惊艳的。

最雷人的就是片中在美丽的颐和圆昆明湖边的晚霞里,尊龙用青筋暴突的兰花指摇着香扇,顶着莫名其妙的钗簪盘头,身着一件蓝布太极拳服,神秘兮兮地说了句:“只有男人才明白怎么作个女人。”之后一扭一扭地消失在斜阳里。其实很美的镜头,不知怎的让人有找抽的感觉。

不过尊龙的扮相倒是次要,顶多影响了画面美感而已,主要是黄哲伦(David Henry Hwang)的原剧本已经是离真实故事很远了,而那个以阴暗题材知名的导演David Cronenberg更是把自己想像中的中国拍得有如放大了的唐人街恶梦,伸手不见五指。

时佩璞与外籍爱人伯纳德

时佩璞(左)与外籍爱人伯纳德

其实真实的故事是, 1964年,20岁的伯纳德 (Bernard Boursicot)在驻华法国大使馆作簿记员,在中国的第一个圣诞前夕,使馆的聚会上,遇到了比他大6岁的时佩璞。

伯纳德出生于法国一个小镇,从小在天主教浓郁的保守教育中长大,青春期时虽然也有过同性经验,但从不认为自己是同性恋 。而时佩璞的家庭背景优秀,是云南大学的学生,能讲一口流利的法语,学生时代喜欢京剧,曾拜名角姜妙香为师,当时是北京青年京剧团的编剧。年青时可说是个优质美少年,皮肤纤细,气质冷傲,又色艺双全,见到伯纳德那年时佩璞虽然已经不再青春,但依然比实际年龄显小。

当时的伯纳德还是个毛头小伙,感情经历几乎空白,虽然正在和一个漂亮的英国女秘书约会,还是注意到了在聚会上很出风头的时佩璞,并主动上前和他搭话。于是两人的奇情孽缘就此开始。

每次伯纳德和时佩璞在一起的时候,都会被他那罗曼蒂克的神秘气场所迷醉,在时佩璞事后的回忆里,他从未直接对伯纳德说过自己是女性。但在伯纳德的版本里,有天两人漫 步在空荡的故宫里,时佩璞讲述了中国的蝴蝶恋人“祝英台”的故事,并告诉伯纳德,其实他自己正和祝英台一样是个男装的女子,因为母亲害怕没有生出儿子而被 丈夫抛弃,把她从小当男孩养育。伯纳德听了虽然震惊,但似乎又有些释怀和期待。他相信了她。于是早已情愫暗生的两人自然而然地从朋友变成了情人。

时佩璞确 实是个很出色的演员,在当时压抑的环境下,堂而皇之的同性恋爱是根本不可能的,于是他选择了这个最荒诞大胆的方式,以女性的身份诱惑了伯纳德。至于后来案发之后所有人都质疑的,伯纳德怎会在十八年中一直没有发现时佩璞是男儿身,最后的解释是时佩璞以中国习俗为由只同意在黑暗中爱爱,并且每次都很专业地将双腿间的赘物夹紧隐藏起来。尽管听起来很难以置信,但在六十年代的中国,其实也很可能的,再加上时佩璞很会营造神秘的气氛,爱情有时也不过真的只是个痴人说 梦的幻想。

但年青人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为了挽住伯纳德的感情,时佩璞竟使出了中国妇女的传统手段——生孩子。在伯纳德和大使馆合同期满即将离开中国的前夕,时佩璞先是假装流产,后来又佯称再次怀孕,在伯纳德离开中国的几个月后,时佩璞写信到法国,暗示他们的儿子已经“出生”了。

这一招果然管用,伯纳德想尽了一切办法能重返中国,而在1969年他再次回到中国时,文革正在如火如荼之中,他没能见到当时被寄养在乡下的孩子,而和时佩璞的见面使他两人双双被捕。伯纳德回答了向时佩璞讨教毛主席思想, 终于被释放了,之后这对恋人只能小心翼翼地每周只见一次面,见面的方式是两人分别坐在北京大街两边的长椅上,面对面的坐上一小时,相互对望,不说一句话。

后来伯纳德还是不得不独自离开了中国,直到1973年获得旅游签证后,才得以再次回到中国,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其实是从新疆抱养来的儿子,觉得长得就像自己。

1977年在乌兰巴托的法国大使馆工作的伯纳德再次回到了北京,此时的时佩璞早已经风华不再,全靠孩子把两人的关系维系在一起,伯纳德也很尽父亲的责任,对这对“母子”很照顾。1979年伯纳德离开蒙古后,非常思念自己的儿子,最终于1982年9月将母子两人接到巴黎。

时佩璞来到巴黎后,一个法国外交人员与一个中国公民之间的关系引起了法国当局的注意,次年,伯纳德在大街上被捕,随后遭到了询问,轰动一时的“中法同性恋间谍案” 由此浮出了水面。伯纳德承认他是从文革爆发后第一次返回中国后开始传递文件的,因为他想见自己的儿子和保护时佩璞。而不久最轰动的爆点是时佩璞经检查后, 被证实是位男性,而他们的儿子也被证实和两人均无血缘关系。伯纳德最初拒绝接受这个事实。六个月后,时佩璞当面向他承认了真相,伯纳德彻底崩溃,甚至在狱中割喉自杀。不过最后他被抢救活了下来,成了一个国际大笑柄。

两人被判有罪,各入狱6年。不过时佩璞因为身体虚弱,19月后就出狱了。伯纳德49个月后 也被释放了。出狱后的两人互不往来,伯纳德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同志倾向和新的男伴住在一起,而时佩璞则是拒绝媒体神秘隐居了起来。

其实读这 本书是几年前的事了,但当时读到作者的后记时,那郁郁的感觉还是很清晰,可能被欺骗的人都比较容易赢得同情,所以作者也尽力把故事里那个法国浪子描写成个 “罗曼蒂克的傻子”,不过为爱而傻、而盲,至少是“做鬼也风流”吧。我却很同情那个“机关算尽太聪明”的“蝴蝶君”,为了得到一个人的爱而用尽一切,可悲处也应算是情痴了,正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亦然。

2009年5月

麝明|作者

柏林华裔跨界艺术人及音乐人,2005年起开始正式艺术创作及展览,作品历年在欧洲、北美及亚洲各地画廊及艺术展会展出并被全球艺术收藏家收藏。2013年开始与柏林独立音乐品牌LightGeist Records合作,唱作中英德歌曲。陆续发行中文及英文单曲及EP,2015年全球发行个人国语专辑《玩笑》,首位华人入围2015年度柏林音乐录影带奖Berlin Music Video Awards 2015 Official Selection并获邀现场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