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纪实：遇见城管的那些日子(141)

好像也并没有怎么为难和尴尬，宋亮也没有质问自己什么，在看到闫文楠来了的时候，宋亮只是微笑着像往常一样打招呼。聊了很久，宋亮才开口提了前两天闫文楠妈妈来的事情，但也就是简单的一句带过，两个人心里都很明白，就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可闫文楠知道，一切就都要结束了。

自那之后，闫文楠还是每天准时来医院陪着宋亮，照顾他，两个人之间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从前的那个样子。只是，从宋亮的口中，闫文楠再也听不到他时常念叨着的，等他出院了，两个人一辈子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这些话。

没过几天，闫文楠就从宋亮的口中听到了他要跟温敬玉结婚的消息。说这些的时候，宋亮的表情很淡然，语气也很温暖，像是对一个老友发出婚礼邀请似的。闫文楠也伪装的很好，在宋亮对自己说这些的时候，就只是微笑，然后诚心诚意的祝福。只是在从医院回到家的时候，闫文楠哭了很久很久，心像是突然被生生挖去了一块似的。第二天，闫文楠专门找到了温敬玉，温敬玉好像很开心，但还是带着些不安和愧疚地安慰着闫文楠，不过闫文楠并没有说些什么别的，只是让温敬玉好好跟宋亮在一起，最后，闫文楠诚心诚意地祝福，拜别温敬玉。

那个九月，似乎是个注定了要让人难过的时节。

天气还是会很热，夏天似乎就赖着不肯走，偶尔的大风和阴天，像是催促着夏天的脚步似的，迫不及待地，就想把秋天带来。

树上的叶子还没有黄，可是却突然传来消息，小雨永远的离开了。

那一次在医院的相见，竟然成了闫文楠和小雨最后一次的会面。记得当时小雨哭着说他这一辈子最爱的人，就是闫文楠。

听到小雨离开的消息，已经是小雨辞世的第二天，闫文楠慌忙地去了医院，见到了小雨的家人，每一个人都流着泪。在小雨妈妈的带领下，闫文楠在停尸房里见了小雨最后一面。

他已经紧紧闭上了眼睛，闫文楠没敢用手去触摸他的脸庞，但是却能感到，小雨身上很冷，没有丝毫温度。闫文楠一直在哽咽，想对小雨说话，却也说不出，想大声哭出来，竟然发不出声音，或许是太难过了，只能不断地流着眼泪。小雨的嘴角还有鲜红的血，已经干了，闫文楠知道，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又呕出了很多血。一定很痛苦吧，可是现在什么都结束了，再也不会痛了。

似乎小雨的离去，给闫文楠带来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在家的时候，闫文楠也可以当着爸爸妈妈的面大哭，然后悲伤地说着小雨已经永远的离开了。可好像这并不是让闫文楠毫无节制哭泣的根本原因，因为在自己流下眼泪的时候，脑子里想着的，不仅仅只有小雨，还有宋亮，他就快要跟温敬玉结婚了。

小雨的葬礼上，闫文楠唯一记得的，就是那张放大了的黑白照片。上面的小雨仍然很可爱，微微地笑着，一副惹人心疼的样子。那天到底闫文楠哭了多久，流了多少眼泪，就连闫文楠自己都记不得了。闫文楠只知道，自己哭的很厉害，甚至都会有莫名晕眩的感觉。脑子里想着的，一直是自己和小雨的过去，曾经那些单纯热烈的时光，他笑着跑向自己，亲密地喊自己文楠哥。

闫文楠收藏起来的唯一小雨留下的东西，就是那本曾经自己帮他修电脑的时候偷看过的日记。记得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日记记录了他整个高中的时代，那里面他青涩的感情，朦胧的爱慕，甚至是几滴干了的泪痕，都记录得很清楚。没事的时候，闫文楠会翻出来看看，然后看到小雨曾经写下的那些话，闫文楠会觉得很幼稚很单纯很可笑，可就在轻轻微笑之后，闫文楠的眼泪又会不由自主地大颗大颗掉下来。

是爱吗？是恨吗？是不甘吗？是遗憾吗？闫文楠无法解读自己在看小雨日记时内心的感觉，只是觉得小雨好傻，自己也很傻。

九月底的时候，宋亮出院了。

那天闫文楠很高兴，很替宋亮和温敬玉觉得开心。因为在出院的那天，两个人去领了结婚证。晚上的时候，温敬玉和宋亮在家里算是小小摆了一桌，邀请闫文楠去坐坐。三个人觥筹交错，气氛很好。闫文楠也一直很应景地配合着，强撑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那晚闫文楠喝得不多不少，每个人也都尽兴了，最后闫文楠清醒礼貌地跟宋亮和温敬玉告别，在踏出门口转身离开的那一刻，闫文楠的眼泪却终于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那晚闫文楠回到家，将音乐的声音开得很响，一直播放着电脑里那些自己很喜欢的，节奏欢快的歌曲。想着这样能让自己开心一点，但是闫文楠就是觉得很难过，眼泪一直在流。还一边流泪一边大笑着跑到爸爸妈妈的卧室，对他们说宋亮今天结婚了。

最后，闫文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卧室床上睡着的了。或许是哭累了吧。

半夜的时候，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闫文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也没看是谁打来的，就接了起来。

刚说了声喂，手机那边就传来了温敬玉的声音。

在挂了手机之后，闫文楠使劲拍了拍脑袋，确定这不是梦，然后就没有任何停顿地出了家门往医院跑。

三楼手术室门口，闫文楠看到了走廊长椅上失魂落魄的温敬玉。

还没等闫文楠问出那一句怎么样了，温敬玉就淡然地开了口：“死亡时间，凌晨一点左右，他用我急救箱里的手术刀……”说到手术刀的时候，温敬玉哽咽了，没再说话，突然就大哭了起来。

闫文楠一直愣着，眼角虽然早已经掉出了泪水，可是自己也没有感觉，只是觉得自己还没睡醒吧，这一切都只是个梦吧，明明宋亮今天刚出院，刚和温敬玉领了结婚证，怎么会突然就不在了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敬玉似乎平静下了心情，然后从包里掏出了一沓纸。

“他留下的最后一些话。”温敬玉说着将一张纸条递给了闫文楠。

闫文楠接过来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上面确实是宋亮的笔迹：“敬玉，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女人，我欠你一个婚礼。文楠，这辈子我最深爱的人，抱歉，我再也无法承受，想先离开。”

隔了几行，又写道：眼角膜捐献给闫文楠。然后是一串身份证号码，闫文楠看了看确定那就是自己的身份证号码。最下面，是宋亮的签名。

“这是角膜捐赠书，你也有一份，在你母亲那里。等宋亮从手术室出来摘除角膜，你就可以进行移植手术了。”温敬玉的语气很淡然，似乎是已经崩溃了，然后将捐赠书递给了闫文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