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毛晓兴通宵,薛志钦迷迷糊糊的好几次翻身都看见整个寝室被显示器的光照得亮堂堂的。还有些游离在幻梦边缘的东西,那间或的好几声叹息,薛志钦不能分辨究竟是发自自己的梦里,还是来自床下这个看上去有些抑郁的人。
杨旭那一磕的严重后果直到第三天才被发现,或许最初的情况并没有现在的这般严重,起码冰镇过后的两天他还能行走如常,只是稍微有些滞碍而已。或许也正是因此,让他疏忽大意,终于在他下楼梯的时候意图轻快,隔着六七节台阶直接往下蹦,当时脚落地,整个人也跟着很亲切的贴在了地面上。
校医院拍片的结果是腓骨完全断裂,断口呈锯齿状,医生说这裂口起码是两次比较剧烈的冲击造成的,第一次只形成了小小的裂口,第二次才是干脆利落的伤筋断骨。
“看,开始让你来看,你说没事。要是看了就不会弄成现在这样了。”纪远道。
“谁知道呢,就那么轻轻摔一下。”杨旭苦笑道,“再说,我当时也没钱。”
“嗯,你现在也就那么轻轻的跳一下,然后就和大地亲密无间了。”薛志钦拿着X光片横看竖看,“不过这片子拍得真不错,连我这个外行都觉得好,成像锐利,造影清晰……”
“拿来!”杨旭一把抽过去X光片,“看什么看!要尊重他人身体,你不知道么?”
正在打石膏的护士说:“不要动,等下骨头错位又要重新接。”
想起刚才接骨时的感受,杨旭不寒而栗,所以只能任由薛志钦将片子轻松的拿了回去细细欣赏,他却再不敢挪动丝毫了。
石膏打好之后,护士说:“等石膏干了就可以走了。”
杨旭拉着医生问:“医生,我这骨头什么时候能长好?”
医生说:“骨缝长合要三个月,要恢复到从前的状态,起码要一年。你要尽量避免剧烈的运动,尤其在这头三个月,虽然一个月左右可以拆石膏,但是任何稍大一点的碰触都有可能导致断口再次裂开,所以你自己要千万小心。”
“这么恐怖啊。”杨旭傻眼。
医生又补充道:“多补钙,有条件的话,多喝骨头汤,对你的腿骨复原有很大帮助。”
医生出去后,杨旭看缴费单,光石膏一项就花了三百多,再加上拍片以及钙片什么的的花费,加一起不下六百。
“吃人啊,现在的医院。”杨旭骂道。
薛志钦幸灾乐祸的道:“我现在只是想知道你洗澡和上厕所的问题怎么解决。”
“这个不用你操心啦。”杨旭瞪他一眼。
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也看在自己腿伤他也曾帮助过自己几次的份上,薛志钦连着照顾了杨旭好几日的饮食起居。其实那些重大的问题都没想像当中的困难,只是解决办法自己一时没想到而已。起码杨旭的如厕问题可以通过租房那里的马桶解决,而洗澡的问题,石膏绑腿可以用塑料袋包着防水,且经过进一步的细致的观察研究,发现石膏其实是可以取下来的,那就更好办了。这两大问题迎刃而解,其他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只是在寝室和校外住房之间往返,着实辛苦了一些,再加上烈日当头,牵着一个木偶在水泥道上一步一顿,实在是苦不堪言,好在可以花钱坐车,上下车的麻烦总胜过路途的漫漫辛劳了。
杨旭吃了两日食堂的饭菜,觉得扛不住了,虽然他相信薛志钦还不至于可恶到专门打最难看且最难吃的菜来做弄自己,但是他还是不肯相信食堂已经堕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于是不辞辛劳的莅临食堂就餐。然而所见终于粉碎了他最后一丁点幻想,食堂特有的混合味闷在炎炎夏日里,引得苍蝇成群,令人烦恶欲呕,而天花板上沉沉下坠的油烟罩得什么都浑浊不清。杨旭大叫一声,以他所能的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个令人痛苦之地。
薛志钦嘿嘿笑道:“跟你说了你还不信,好像你才刚来学校没去过食堂似的。”
“唉。”杨旭叹息一声,道,“我们出去吃吧,我带你去个地方,你一定没去过的——只是稍微有点远。”
“校外的餐馆都差不多啦,吃一家差不多就等于全部吃过了,没必要跑太远吧。”薛志钦不太乐意,长时间搀着这么一个大累赘实在是有些烦人。
“少罗嗦,请你吃还那么多话。”杨旭道,“路上有车就坐车过去好了。”
但在校内毕竟很难叫到车,出得校门,坐车又没太大必要了。两人艰难的挪到目的地,天已经蒙蒙黑,透过当街的玻璃窗,薛志钦看到里面的摆设,不以为然的道:“不就是扯些塑料藤条挂吊椅嘛,吃顿饭还跑这么远。”
“这里的红烧排骨不错,值得推荐哦。”
“你吃什么红烧排骨啊,你应该吃清炖猪蹄,吃哪补哪。”
杨旭知道他又在借题把自己比做猪,也不管那么多,胳膊一弯就夹住了薛志钦的脖子:“我叫你爱乱说。”
薛志钦又笑又叫手脚乱舞想摆脱杨旭的控制,不小心就踢到了杨旭的石膏腿。杨旭闷哼一声松开了手,躬下身去。
薛志钦紧张的问:“没、没事吧?”
“痛哇~~换做你试试。”杨旭一个劲的吸气,笑得很勉强。
“不能怪我吧。”
“嗯,怪我,怪我。”杨旭也没心思跟他辩了。
这时,一个女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嘿,你们两个,挡着门不让人出进,干嘛呢。”
薛志钦觉得很耳熟,闻声抬头,看见了谌小若,她面带微笑,正开心的看着自己;而旁边站立的那个男孩子,却几乎不用细辨,正是自己朝思暮想千呼万唤着的那个人。
(七十五)
身后霓虹闪耀,路上车马喧嚣,对面而视的四个人,却有一个短暂的静场。
还是谌小若先开口:“杨旭,你这是怎么啦?”
“踢球的时候摔断骨头了。”杨旭左腿不敢着地,单腿站着,胳膊照旧架在薛志钦肩膀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谌小若笑道,“没什么大问题吧?”
“嗯,不会瘸,没准还能再长高一点呢。”
“你这身高也够啦,太高了女朋友可难找。”谌小若又道:“咱们别堵着门说话了——你们也还没吃饭吧?一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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